AI下的人类“永生”，还有生命的意义吗？

*以下根据高山书院和荔枝播客联合制作播出的播客栏目《科学相对论》节选整理而成。

本期主播

	施展 北京大学史学博士，外交学院教授 世界政治研究中心主任
	程巍William 高山书院2019级学员，达尔文细胞 火箭派航天创始人

William：

未来，AI可能会造成90%的人不上班，直接参与工作的人可能越来越少，成为“无用阶级”。AI跟其他技术不一样，它不仅仅是解放我们的双手，而是解放我们的大脑。

施 展：

在今天来说是无用阶级，到那时可能会找到别的用处，一定会有新的分配机制浮现出来。
另外，我的感觉是AI只是解放一部分大脑，它解放了我们理性的那部分。因为AI要想运作起来，第一，这个问题需要可数据化表达；第二，AI需要经过大量的数据学习和训练。
基于数据和经验的可数据化表达的问题，AI掌握得比人类要好得多。但是不可数学化表达的，不依赖于经验的，完全指向未来的那种胡思乱想，AI是比不了人类的。
但AI为什么要进行这些理性的大数据演算，取决于人。
人是情感驱动的，是理性根本解释不了的。我有时候会感觉很庆幸，幸亏人类有非理性的一部分，是AI替代不了的，而那种非理性的部分恰恰是给人类能够让AI行动的终极动力所在。
人类用非理性的部分为自己提供目标方向，然后理性部分告诉我们如何更有效地达到目标，此时AI会帮助我们给出最有效的方式。
但是AI如何模拟非理性的这部分，目前还我想象不出来。

William：

我们很多的影视、科幻作品中，很多未来的机器人是具备人类的情感的，现在很多科学家也在研究脑科学，我们对自己的大脑了解得还太少。面向未来，我们会找到解决我们很多困境的方法。

施 展：

某种意义上，我会庆幸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方法，因为找到那个方法之后，我们大概也就内卷了。对我们来说，这个世界在我们眼中没什么变化时，意义就丧失了。
有一次我跟一个朋友在加州的海岸上一块散步，看海豹晒太阳挠痒痒，当时我就想如果没有了死亡，人类的生活大概就跟这海豹一样。因为所有的意义实际上都是伴随着时间感的，如果你可以无限制地活下去，那么，你做什么事你都找不到意义，时间感紧迫感都没有了。
时间这个参数要是消失了，意义也就消失了。

William：

所以永生也是没意义的？

施 展：

永生是实际上就是一个取消意义的东西。所以这真的是“向死而生”，有了死，生才有意义。

William：

所以这就是人的局限性，我们永远在做科学、做产业，一直在向前寻找意义，但其实又永远找不到。

施 展：

人最悲催的就是你的理想达成了，而达成的时候你不知道该干嘛了，因为你瞬间就精神崩溃了。

William：

其实上下五千年多少英雄都是活在自己的理念世界里的，他们是非常坚持自己理念的人，所以才能做出一些看起来不可能达到的目标，是吧？

施 展：

马克斯·韦伯说：“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”，这句话写得太深刻了，意义是什么？意义实际上是人自我赋予的。
我经常打比方，人能看到可见光，用皮肤感知红外线，蛇用热眼器官感知红外线但视觉器官却很差，对蛇来说，红外线那才叫看见。那么人和蛇对世界的感知，哪一种是真的？哪一种是世界本质？或者都不是。
所以不管人还是蛇，实际上都是囚禁在自己的这种生物感知能力里面的动物。你的生物学的特征决定了你的极限，在这个极限之外你只能靠想象。

William：

可以说，我们能够想象到有不同的红外线、紫外线、伽马射线，但是很难想象出四维空间、五维空间、六维空间，这个就超出我们的生物学能力极限了。

施 展：

实际上基于生物学能力对世界的感知，并不是世界的本相。世界的本质是什么？不可知。
我们的生物学极限决定了世界只能以这种方式向你呈现，其他的方式我们也感知不了。那么对应的所谓的意义，实际上就是自己给自己编织出来的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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